當晚他就坐起來了;
第二天,已經能拄著拐下地;
第五天,他健步如飛!
愛情,使人盲目。
11
其實在大婚之前,他從未公開表達過對仁熹的念頭。
以至于他醒來的消息擴散開時,人人都以為是我的功勞。
大公主一到,將軍就醒了,這簡直是話本裡的故事嘛!
方景文的蘇醒,是一根定海神針。
消息傳到邊關,蠻人蠢蠢欲動的態勢明顯偃旗息鼓。
一時間,我們竟成了最炙手可熱的佳偶。
方府門口的石獅子,又重新油光發亮,門檻五日內換了三條。
父皇用十裡紅妝,這空前絕後的排場,滿足了我的虛榮心,買斷了我們的父女情誼。
因而回門之日,遣大太監傳旨,道只方景文進宮即可,公主應好好熟悉府中事物,學著做好一個當家主母。
「無事不必入宮。」
手令的最後,寫著這麼一句話,鮮紅的印泥刺傷了我的眼。
不知怎的,我覺得那紅,好似朵朵燃燒的曼殊沙華。
頃刻,便燒至我的眼眶。
養一個汙點皇后之女十八載,算是仁至義盡?
罷,罷。
我從牆邊螺鈿箱中取出一竹木小盒,將這明黃布帛扔進去,合上。
12
下午,方景文自宮中回來,端的是喜氣洋洋,看到我後,嘴角的笑弧也未收斂。
我迎面見著他一張春風得意的臉,只覺稀奇,自那晚後,他從未對我講話,更遑論笑了。
「阿姐!」
從他身後閃出一張單純笑臉,我道是如何,原來是佳人在側。
「我今日在宮中不見阿姐,只見駙馬,怕阿姐一人孤寂,就隨著姐夫一道來了,阿姐不會怪我吧?」
「妹妹就是思慮甚多,以後想來直接來便是,阿姐還能因此怪你不成?」
「你說對吧,景文?」
我看向方景文,他臉色蒼白,顯然那一聲「姐夫」,讓他剛為見到仁熹歡愉,下一秒就清楚地認識到,兩人今生再無可能。
可他不敢對仁熹發火,仁熹是弱柳扶風的嬌花,他唯恐聲音大些,便摧折了她。
于是臉皮抽動,想抿唇又強行停住。
低聲向我:「大公主,請喚我『方將軍』,我們之間,沒有如此親近。」
他低頭不敢看仁熹,繃著臉快步離開。
他用最溫和的語氣呵斥我,這態度,真是又淩人又卑微。
我心中覺得好笑,于是便真的笑出聲來。
「阿姐,你笑什麼?」
仁熹不解。
我抹了把眼角的淚水,沒說回答。
13
仁熹走後,我好整以暇地回到房間。
果不其然,方景文正等在那裡。
我甫一進門,就見他手上用力,將茶杯捏成齏粉。
我慢條斯理地闔上門,坐到他對面。
他猛然站起來,大步走到我面前,一雙鳳目含著煞氣看著我。
「大公主對秦謹秦翰林窮追不捨,世人皆知,何必忽然轉了性子嫁我?」
「仁熹不願嫁,我就嫁了,就這麼簡單。」
我以茶蓋撇去浮沫,淡淡道。
「我不信!」
「你不信什麼?不信仁熹不願嫁給一個生死不明的方景文,還是相信我隨口胡謅的『戀慕你許久』?」
我冷不丁一腳踹向他的膝彎。
「啊!」
我站起身冷冷俯視他。
「我不喜歡別人俯視我。」
「別自作多情,你魅力沒有那麼大,我也不至于騙你,方、將、軍!」
我刻意一字一頓,回敬他為討好仁熹,下我面子的情意。
「仁熹曾說……心中有我,怎麼可能……不願……」
他喃喃。
「信不信由你,秦謹為仁熹可以舌戰群臣,我為秦謹可以嫁你為妻。
」
我粗暴地拽住方景文的袖子,將他拉起來。
我較尋常女子高些,他和我面對面站著,竟然一般高。
方景文神色暴躁,隱有一絲敬佩:「早先聽說大公主深愛秦翰林,沒想到公主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。」
「同是天涯淪落人啊。」
他提起茶壺,倒仿佛是在飲酒,大口猛灌,飛迸的茶水落到俊臉之上,像是認命後凝出的苦水。
14
「想娶仁熹嗎?」
他豁然看向我,而又低下頭。
「陛下不會同意的,更何況,陛下十分厭惡你。」
「你答應我三個條件,時機成熟後,我去和父皇陳情,自請削髮為尼,為大業祈福。」
我已嫁過人,怎麼配得上秦謹,也許青燈古佛,是我最後的歸宿。
「你!」
他好似活見鬼一般,神情猶豫不定,可當他觸及腰間的玉佩後,神情卻又慢慢堅定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