瑪爾木木地點點頭,憔悴的小臉枕在我的膝上,我感受到濕熱,也感受到希望。
哄睡了瑪爾,我瞧見營賬外晃蕩的李樂瑤,她說我沒有心。
我懶得理她,今夜我還要好好分析地形,排兵佈陣。
李樂瑤追在我身後喊:「你若心裡真的有宗將軍,怎麼可能這麼坦然地把他讓給別的女人。你若心裡真的有皇上,又怎麼可能納我入後宮做昭儀。你佯裝情深,其實心裡空空蕩蕩,可憐得很。」
「你很吵。」我停下步子,耐著脾氣道,「你要是再來煩我,我就讓人把你丟進十裡外的沙漠,到時候連你的屍首都找不著,看你還怎麼殺了我為你哥哥嫂嫂的報仇。」
李樂瑤咽了口唾沫。
我指了指不遠處的胡楊:「閑得慌就去練練劍,真射穿我脖子的時候也給我來個痛快。」
李樂瑤怏怏地走了。
發現了,我對女人似乎更溫柔。
領了幾次兵,贏了幾次小仗之後,我慢慢找回了從前征戰沙場的感覺。
我越來越熟悉地勢,精于排兵,在站場上也愈發身手矯捷,殺伐決斷。
這其中,荀泱也出了不少策,幫了不少忙。說實話,我挺捨不得這個戰友,但每個人都有倒戈的權力,何況是我親手抹了他爹脖子的荀泱。
我沒有問他和霍江沉之間的關聯,也沒有問他做這樣的局怕不怕我殺了他,荀泱也是個聰明人,沒有蒼白的解釋和無力的申辯,這是我們多年來的默契。
想來也是有趣,過往在宮中,霍江沉和荀泱演著一百分的不對付,都勸我小心對方,以至于我怎麼也沒想過他倆能結成黨羽,算計我這一出。
在西北待了近一個月,身手算是一日比一日好,身子卻一日比一日差。
我的腹部一點點隆起,以至于藏都藏不住。
荀泱不是瞎子,自然能看出來,他難得地主動給我請脈,一搭就搭了半炷香的時間。
然後他收起帕子,沒有跪,只沉著嗓道,脈象證實了他的猜測:「臣罪該萬死,當初寄出那封書信時,萬萬沒想過小姐已有身孕。」
「怎麼,如今嫌我了?沒想到我來西北這一趟,西北軍不僅沒添一員大將,反倒多了個累贅?」我調笑著,「還是,早知我有孕,你就真不寄那封書信了呢?」
荀泱沒說臣不敢,甚至沒回話,沉默得一點都不像話多嘴碎招人厭的荀泱。
「我脈象如何?」
「不太好。」荀泱直言不諱道,「這孩子投身小姐腹中實在是受了大苦了,小姐情緒波動大,又太多勞苦奔波,倘若從今日起好好養胎,或許這孩子能活下來。不然的話……」
「你把我騙來西北,難道是為了讓我養胎?」我指了指肚子,「荀泱,幫我保他兩個月,不要讓他這個時候拖累我。兩個月之後,我必取夜戎。」
荀泱是最聰明的人,他知道我下定決心的事情不會變。既然多說無益,不如一個字都別說。
于是他點點頭:「臣領命。」
我知道我對不起這個孩子,也知道他尚未出生就吃了太多苦,但也唯獨如此,我才最對得起他。
這世上能容他的人太少了,就算我死了,他還是我這個妖後的餘孽。而霍江沉的接班人,一定是個根正苗紅的大胖小子,不是我秋輿的孩子。
倘若他真的降臨人世,他要吃的苦,才剛剛開始。
何況我也是有私心的,我不想給霍江沉留任何念想,一個骨肉都不行。因為李樂瑤說得對,我沒有心,我空空蕩蕩,可憐得很。
我身子弱了下來,自己上陣就少了,還是讓關蒼和于廣做稱職的先鋒將軍吧。
至于我,來西北也不是白來的,一早留了後手,也做好了安排。
打從辦了衛明開始,我就從劉承謀同黨們的嘴裡,一個一個地摳出來了劉承謀喂給他們的金銀財寶。這些錢也物盡其用,一部分拿給安陽百姓,促進安陽農業興旺;另一方面被我送去了夜戎,喂飽了夜戎的一撮佞臣,讓他們在夜戎的糧草軍餉調度上做做手腳搞搞亂子,同時擾擾夜戎的治安,再為我傳傳信。
到了這會兒,西北六城一半都被穆州收復,在這些夜戎朝臣眼中,穆州攻下夜戎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兒,不如一邊拿著錢,一邊早為自己另謀出路。
所以我一來西北,我喂了許久的這些貳臣便獻上了不少線報和好處。甚至在我軍糧草最短缺之際,助我劫掠了夜戎邊境周轉的糧食,幫我軍渡過難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