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沖她勾個溫柔的笑。
她臉煞白,立刻低頭後退。
可能是見到了上一個貴妃出言不遜被我一刀刀劃爛容貌後丟到冷宮,第二日被發現死在淤泥塘吧。
什麼?你說皇上為何不管?
可笑,自然是因為有更動人的美人了。
別說,第二年的蓮花倒是別外動人。
到了禦書房,皇位上的男人眉眼間滿是戾氣,看到我立刻道:「殺了他,立刻,殺掉!這回你說什麼都沒用了,讓宮家徹底消失在朕面前!」
我走到他身邊看奏摺。
果然,又是宮遠,景城旱災,他勸皇上開倉放糧,減輕賦稅。
可其他官員卻紛紛上奏說宮遠小題大做,南方旱災並不嚴重。
甚至說宮遠好大喜功。
其實誰真誰假不重要,重要的是皇上沒能力,也不想看著景城旱情越來越嚴重,就自欺欺人。
可偏偏有個人天天提醒他,將他從編織的謊言中扯出來,丟開他的遮羞布,告訴他他有多無能,有多失敗。
宮遠吶宮遠,我明明派人遞了話,卻還是一意孤行。
這回保不住了嗎?
我微微一笑,轉身將泡好的茶倒給皇上。
皇上喝了口,眉頭緩緩舒展。
「愛卿,你去將此事辦好。」
我點頭:「是,臣定不負聖上期望。」
說罷,接過茶杯,將今日的牌子遞上。
上面有我新養的美人。
皇上終于產生幾分興致,挑了幾個,告訴我這幾日的摺子他懶得看,交給我了,然後便愉悅離去。
反正他也不怕我會搶了他皇位。
畢竟,我是太監。
看著他離開,我坐在皇位上批改。
即使不用腦子都能知道旱災比這些摺子上說得更加嚴重。
可惜,人類陰暗的心思比旱災更難測,天子也一樣。
話說,給皇上喝的阿芙蓉快沒了。
4.
抄家時我看這單子上的財物總計數量:三千兩紋銀。
那一刻我笑了,笑得胸口生疼。
宮遠本就出身不凡,還做了二十幾年宰相,可一應財物加起來才三千兩紋銀。
還不如個小縣令半年刮來的油水。
我笑得死死握住單子,然後狠狠扔到地上。
伺候的人嚇得急忙跪地。
我沉眸,若是多幾個這種肱股之臣,那萬壽朝可能會比現在好吧。
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。
這噁心的朝代。
想到這,我動身去往陰暗潮濕的地牢。
宮遠比五年前看到的模樣蒼老些。
但身姿依舊挺拔。
明明是階下囚,卻一身正氣,透著囚服也掩不去的風骨。
看到我也沒有任何怨憤,只是平淡的坐在髒亂的地面上。
我擺擺手,周圍跟著的人立刻退下。
「宰相大人,別來無恙。」
他看都不看我,繼續坐禪。
我打開牢門進去踢了踢他枷鎖,淡淡道:「若你想活,本廠公可以饒你一命。」
他愣了下,終于看向我,應該是沒想到我會說這種話。
畢竟我一直在處理內宮事物,又刻意為之,這五年來我們並未見過。
但顯然,他聽過我的惡劣行徑。
聽了我的話問道:「大人為何幫我?」
我默默看著他,他愣了下,終于恍然:「你竟是那個跳井的小公公。」
好久沒人敢叫我「公公」了。
我耳朵一刺,有點煩躁:「廢話少說,要生要死?」
他垂眸:「大人這是在報救命之恩嗎?」
我淡淡道:「算是吧。」
他發出沉悶一笑,似乎在喃喃自語,又似乎在對我說話。
「那不用救我,救救這朝代吧。」
我一愣:「嗯?」
他垂下頭,雙手捂住臉,好一會兒才抬頭對我道:「大人不必報恩,當時無論是誰,宮某都會救,所以……」
「這朝代救不了,只能覆了。」
他訝異地看著我。
我把玩著穗子抬眼看他:「你想要的那種時代,這萬壽朝做不到。」
他聽到我的話,仿佛又老了十歲,長歎一聲。
我看著他這副模樣,冷道:「新朝要借你兒子一用,宰相大人安心去吧。」
說罷,我沒再看他表情,扭頭離去。
原本還模糊的計畫開始成型。
也是,殺了皇帝這朝代也不會變好,還不如覆了,另擇新君。
行刑時,百姓裡三層外三層將刑場圍住。
一時間哭聲震天,光不顧官兵出來想殺我的就已經有七八人。
可手無寸鐵如何能沖到我面前。
連我衣袂都碰不著,就當場橫死。
我懶洋洋地抬眸,百姓看我的眼神充 滿恐懼,恐懼深處,還有難以撲滅地深深恨意。
收回視線,看向宮遠,他蓬頭垢面地沖我磕了個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