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會從月缺看到月圓,從一拜天地到白頭偕老。
這世上能給她幸福的人很多,我不在其中也沒關系。
她是天上月,不該照溝渠。
我轉身要走,她卻不安地捉住了我的衣袖,夢囈道:
「顧影,月宮上有小兔子嗎……」
我頓住,摸了摸她的頭:
「有的。」
「那你要帶我去看……」
我不想再騙她了,想抽掉袖子她卻不松手。
「好,我帶你去看。」
聽我這麼說,她笑了笑,松開了手,昏昏睡去。
大小姐,我走了以后,你可不要再哭了。
顧嬋:
我從未睡得如此安穩,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。
我呆呆地看著懷里一包硌人的珠寶,原來我昨天摟著這玩意兒睡了一夜。
我說怎麼夢里的顧影這麼硬,不管怎麼抱著都硌手。
等等……說到顧影……
顧影人呢?他不是答應我帶我走嗎?
「顧影!你出來!」
房間空蕩蕩無人應答。
我猛地從床上爬起來,扯了件外衫沖出門。
「大小姐,您在找什麼?」灑掃丫鬟詫異地看著我。
「你有沒有看見……」
不等我說完,管家阿忠歡天喜地地跑進來,他從小看著我長大,知道我討厭這門親事,所以他又哭又笑:
「大小姐,好消息!好消息!您不用嫁了!」
「咋了?我爹死了?」
真不是我想咒我爹,在我看來,要我不嫁,除非趙有光或者我爹死了一個。
「混賬東西!」
我爹氣紅了一張臉,罵罵咧咧地從大門進來。
「說誰死了?」
「哎呀爹,嬋兒開玩笑呢。」
不用嫁給趙有光的喜悅一時沖淡了顧影跑了的憤怒。
「既然爹您健在。」我親昵地挽上我爹的手臂,「那就是趙有光死了?」
「沒死,退婚了。」
「哦?他倒是肯?」
想當初趙家貪慕我家富貴,我爹想沾點墨水,一來二去就定下了這門親事。
眼見婚期到了,他趙家怎麼可能答應退婚?
「退婚書連夜送上門的。」
我愣住了。
……會不會是顧影?
「趙有光他是混帳了些,但是爹就挑中他又窮又好拿捏,以后嫁過去,該使什麼手段就使什麼手段,還怕他反了天不成?」
爹啊,說到又窮又好拿捏的,我這里有一個人想介紹你認識一下。
三天后,我終于接受顧影走了的事實。
我摔了兩個美人花瓶,三個琉璃燈罩后,心口的氣還是沒消。
身旁丫鬟怯怯地看著我,我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。
不過是一個顧影,我顧嬋有錢什麼買不到!
笑死,還真買不到。
「大小姐要手巧的?」人伢子搓搓手,推出來一個胖胖的小姑娘,「她叫阿葦,手巧著呢,唯一的缺點就是能吃。」
「有沒有那種……」
我心里想著有沒有顧影那種,不會梳妝也沒關系。
我踮著腳去瞧他身后,卻沒看見自己期盼的身影。
「算了……就她了。」
難道我還非你顧影不可了?
笑死,還真非他不可。
清晨阿葦服侍我梳妝,手也真的巧。
巧到給我頭上捏了十八個褶子。
看鏡子里的我黑著一張臉,阿葦一臉嬌羞:
「大小姐,奴婢從前是后廚做包子的。」
行吧,湊合用吧,這個時候退貨,好像我氣勢上短了一茬。
到了晚上我就后悔了。
因為阿葦趴在偏房,呼嚕打得震天響。
吵得我睡不著,索性坐起來盤賬本。
月色如水,我點了燈坐在桌前,忽然想到從前顧影在的時候。
他總是坐在門外,看著月亮發呆。
呸!我想他干嘛,晦氣!
他不過是我花錢買來的,能買的奴才多的是,有什麼好在乎的?
這口氣一開始還憋著,后來我爹把綢緞莊的生意交給了我。
「嬋兒你長大了,竟然知道晚上苦讀賬本,操心家業了。」
看著我爹激動得老淚縱橫,我覺得還是不解釋比較好。
忙起來就把顧影忘到了腦后。
生意場如戰場,沒人會慣著我,稍有不慎就片甲不留。
我也沒那麼愛哭了,因為除了那個沒良心的顧影,眼淚拿捏不了旁人。
長安街的商販們知我并不如面上那般好拿捏,只背地里說顧家大小姐面團一樣的人,卻生了刀子一般的冷血心腸。
呵,要說冷血,誰比得過顧影?這日子一晃就過了半年,他當真冷情冷性,再也沒回來過。ץz
他既然冷血,我自然也無情。
這年除夕夜,合家團聚。
外頭的雪慢慢落著,天地一片皎潔。
我爹喝了二兩酒又開始念叨我娘的名字,說從前不敢歇著,一歇下來就想到我死去的娘親。
我爹說他不是忘了,是不敢想。
這一句話說得我手中的酒也失了味道。
我想到了那個討好我的顧影。
借著三分酒意,我扶著頭回了書房。
在書房門口就看見了阿葦,她比剛來我顧家時胖了一圈,樂呵呵地抱著糖人出門,準備放煙花時跟隔壁宅子的小丫鬟炫耀。
我看了眼那個糖人,若是有機會認識做糖人的師父,一定要勸他改行。
糖人做得這麼丑,早晚要餓死。
等等,這除夕各家商鋪關門歇業,誰家做糖人的這麼卷?除夕還擺攤?
「大小姐,你瞧這豬八戒好不好看?」
我嘴角抽搐地看著阿葦手中的糖人,從糖人手中抱著的兔子,依稀可以看出是個低配嫦娥。